苍昊好不容易将独孤嫣交到狼妖族族长手中,变相将大佛送走,这才匆匆回东厢房跟进情况。
他尚未赶到,司空潇已经先寻到他,请他务必帮忙看顾好秦飞飞,保证她的安全,有必要的话,将人带离司空府也是可以的。
“这是你的地盘,谁会对嫂子下手?”
“类似独孤父女这样的。”甚至于,他的父亲,用另外一种会破坏他和小飞飞关系的方式。
苍昊愕然,“不敢吧?”
“不论敢不敢,都不能冒险。”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不发疯,不如自己多做些。
苍昊若有所思,缘是他疏忽了。走了狼妖独孤父女,还有千万的“独孤父女”在后面等着,确实可能有危险,还是正主想得周到。不过他关注的不是这个,“潇兄,嫂子哄好了没?”
司空潇闻言后不自觉弯唇。他从那个什么瑶光星君的醋吃到沧澜城隔壁的温绮玉,又到玉玑星君孟观许,快把自己喝成个醋缸子,才堪堪见着小飞飞稍稍有些动容,实属不易。
“好了。”
“你当真不记得独孤嫣?我看她对你那是死缠烂打,念念不忘。”
“一开始不记得,拿出草编蚂蚱的时候想起来一些。”
“那你还说没印象?”
司空潇歪头瞧着苍昊目露不解,“是不是还要当着你嫂子面跟独孤嫣叙叙旧?”
姓独孤,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再明白不过,因此更加不能给对方任何“有机会”的错觉。
被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的苍昊连连感慨,他还是太年轻,难怪没媳妇。不对!他没媳妇主要是因为太强找不到对手,才不是因为老实!
苍昊简单问了嘴司空潇此行的目的地,大约什么时候回来,司空潇只答了个“取药”,末了让苍昊不要告知秦飞飞。
此次独行之所以隐瞒,便是不希望秦飞飞担心与为难。至于归期,若暂时找不到放出花瓴的机会,他会尽快赶回来。
秦飞飞本以为,没有红色身影时不时在眼前晃,日子该过得平静且悠闲,事实证明习惯这种东西的转换需要时间。
一开始也确实找回些宅居的快乐,然而小半个月过去,这种久违的快乐渐次褪色,反而显出苍白。
左右无聊,她用毛笔细细勾勒,给白面狐狸染上橘红,这样看起来跟原型更像。
趴在桌上与面团狐狸大眼瞪小眼,秦飞飞指尖戳上狐狸的鼻子,小声嘟囔:“去哪里也不说一声,归期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人妖殊途,你怎么就不会用传讯玉简,我怎么就不会用传讯蝶呢……”
这段时间吃得膘肥体满的苍昊坐在对面,撑着手臂半眯半醒,“是啊,取什么药要这么久?”
见秦飞飞这几日开始对着面狐狸说话,苍昊觉得他学会一招,以后得时不时送点小玩意给媳妇。比如潇兄送了草编蚂蚱,就让小姑娘芳心暗许,送了白面狐狸,就让媳妇牵肠挂肚。
“你刚才说什么?”秦飞飞直起身子。
苍昊迷糊睁开眼睛,他说什么了?他刚才说话了吗?
见他一脸“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秦飞飞提醒,“你说,取药?”
苍昊显然被她这句话给吓清醒,连忙摆手,他没说过这话。要是让潇兄知道他说漏嘴……嘶!
反应这么大,只差把“你真相了”写在脑门。
取药这种事若必须瞒着她,很可能与玄天宗有关。她忽然紧张起来,“你这段时间有和潇兄联系吗?”
苍昊愣神,“没有啊。嫂子,你不会是担心潇兄吧?放心,他可是大妖。”
秦飞飞拧眉,所以司空潇实际上和她与苍昊断了联系长达半月?她当即摸索出玉佩,想问问庾采霜玄天宗的情况,然而玉佩始终没有回应。
不止如此,通过传讯玉简也无法联系上孟观许。要不是试过可以连上勾思丽,她简直要怀疑手中的传讯玉简是不是坏了。
怎么会这样?秦飞飞觉得她可能不知不觉耽误了什么事。“苍昊,你现在用传讯蝶联系潇兄试试。”
听出她语气沉重,苍昊赶紧凝出传讯蝶,扬手送出去。
寻常情况下,传讯蝶随光而行,很快能收到回讯,然而一炷香时间过去,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这次,连苍昊都有些摸不准。
“难道是身处能够隔绝妖力的秘境或结界?”
秦飞飞赫然起身,将面团狐狸收进储物铃,“我去问下伯父!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下蛇妖族族长,问问他知不知道潇兄的去向?”
一时间这么许多人都联系不上,她越想越觉得忧心。
苍昊继续凝着传讯蝶,如扬散花瓣一般将指尖大小的群蝶送向空中。
对于秦飞飞的到来,司空鸿宇只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伏案继续忙碌。
当得知司空潇失去消息,他才从繁重的案牍中抽身,表示并不清楚潇儿的去向。
没有线索,秦飞飞当即告退。
“秦姑娘。”司空鸿宇叫住她,“可否告知老夫,潇儿选择的第三条路是什么?”
秦飞飞疑惑,“第三条路?”
司空鸿宇盯着她,“潇儿竟也没同你说。”虽然预料之外,倒也情理之中。
“第三条路”或许和司空潇失去消息有关,秦飞飞折返,“两个选择”就这样在她的面前。
司空潇是矛盾的,他喜欢自由奔跑,喜欢不受拘束,却又会于在意的关系和事物面前妥协。他不羁却可靠、温柔又舒朗,他很好很好。
但凡司空潇跳脱得彻底些,秦飞飞大约完全不会考虑两人之间的男女关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是司空潇这阵风途经时,随意卷起的一颗蒲公英种子,待风需要休息的时候,就会被扔下。
又或者司空潇责任感重到超过对其自身感受的重视,她也会坚定拒绝。明知凡人与妖在一起阻碍重重,会耽误履行族长之责,她不愿意成为司空潇的为难,也没有奔赴一场注定无果感情的勇气。
她的那一点点蠢蠢欲动,需要恰到好处的阳光雨露呵护,才有可能破土发芽,郑重地下决心迈出第一步,才有可能长成经得起风雨的参天大树。
在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将那如清晨薄雾般,润泽她爱情旱地的好感化为明确的关系前,原来司空潇已经在经受考验。
当他说着“愿意在这里呆上几年吗?”时,到底在想着什么?
秦飞飞觉得,她已经确定司空潇取的是什么药。单单去了半个月,又或是联系不上,都不会让她这样心悸。偏偏叠加在一起,几乎就意味着严重的危险。
她下意识攥住脖子上的吊坠,“伯父,我现在回一趟凡人界,假如潇兄一直没有消息,那么他有可能困在玄天宗。”
“秦姑娘想去寻他?”司空鸿宇能看出秦飞飞的修为,恐怕行走在凡人界,也多依赖潇儿护着。
现实残酷,实力的差距就是定局。假如潇儿确实因某种原因受困,那么她又能做什么?该说不自量力还是无知无畏?
秦飞飞点头,她要去寻他。不止司空潇失去消息,庾采霜和孟观许也联系不上,无论如何都该回一趟玄天宗。
“有什么需要帮忙?”司空鸿宇倒不是很担心司空潇的安危,毕竟这么多年,司空潇从未向他透露行踪,也未出岔。大妖的眇觉境就是最好的保命手段。
秦飞飞匆匆表明她会请苍昊陪同,暂时不需要帮助,并请司空鸿宇代为向司空钰传达,不止爹爹有事外出,她这个娘亲也是。
望着纤长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司空鸿宇批阅的笔尖顿过数息,终于落下。
秦飞飞回到东厢房,苍昊已经忙活许久。蛇妖族族长答复司空潇半月前去找过他,但只是说了会儿话,具体行踪不明。而联系司空潇的传讯蝶则仍旧石沉大海。
半个月前见过蛇妖族长,秦飞飞已经确定司空潇就是去放花瓴。她请苍昊带她前往玄天宗,路途遥远,独自出发耽误时间。苍昊自然一口答应。
云层稀薄,腾空的苍昊小心避开可能御风飞行的凡修,直抵玄天宗外门一间废弃的小院。
“我最多送到这,再往里会触发结界,反而麻烦。嫂子,你一个人进去真的可以?”苍昊有些担心,万一秦飞飞发生个好歹,回头司空潇追究下来,他上哪里说理去。
秦飞飞抿弯嘴角,看起来轻松,“可以,我是凡修来的嘛,根正苗红。要是潇兄没在里面,我尽快出来。”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快些啊?”
从冬走到春,心境已然不同。
秦飞飞换上离开时的装束,再度出现在玄天宗内门的时候,引起轩然大波。
失踪整整一季的贴身仆人自己回来了,可惜瑶光星君却不在。
违背门规,未经允许私自离开宗门,秦飞飞被送到仲德星君戴子骞面前。
鉴于她和瑶光“那点事”,戴子骞将她带到仲德殿私下问审。
“为什么走?”第一个问题。
戴子骞不笑的时候,骨子里的征伐肃杀气息直接体现在脸上,让人不自觉气短。
秦飞飞老实回答,“害怕瑶光星君因为我而时不时失控。”
戴子骞面色稍缓,“又为什么回来?”
“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戴子骞:……简直胡说八道,就凭做菜的手艺也没有混不下去的道理,何况合欢宗还没散,怎么都不至于“无家可归”。睁着眼说瞎话,他怎么就对这小子就生不来气呢?
“你是瑶光殿的人,私自离开宗门这件事由瑶光定夺。他如今身负重伤,未听说醒转,你先回瑶光殿住下。”
秦飞飞猛地抬起头,身负重伤?景桓怎么了?上次见面分明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
见她眼神流露真情实意的关心,戴子骞稍感宽慰,“他在沧澜城异荒秘境身受重伤,被荧赫、玉玑、天枢带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目前由宗主治疗。”
沧澜城异荒秘境?景桓也入了秘境?为什么她从头到尾没有见到?
提到荧赫和玉玑,“星君,请问荧赫星君和玉玑星君是否在宗门?小的可不可以见见他俩?”
“不巧,他俩有任务在身,现下不在宗门。”
秦飞飞觉得眼前蒙着一层迷雾,好像自离开沧澜城后,发生许多隐藏在激流下的蛛丝马迹。迷雾不散,无法解释某些细节。
回瑶光殿的路上,熟悉感涌上心头。
前院的石桌下生出稀疏嫩草,雅白色的桌面上蚁虫爬过,留下痕迹。
殿门前立着一排白色葫芦,直到走近,秦飞飞才发现是七个雪人。她离开玄天宗那日清晨做的小矮人,竟然还在?
阳光落在雪人上,如同洁白的瓷器泛着釉光。现在看来,当时做得急,不仅粗糙而且挺丑,景桓还费心给这种玩意套上结界。
从小雪人旁经过,推开瑶光殿门,可见内里摆设一如既往,连角落里那扇雕花屏风与罗汉床都好好地躺在原处,仿佛殿外时光走过一季,殿内还停留在离开那日。
秦飞飞来到香炉旁,拈起一块檀香木点燃,让整座瑶光殿悠悠弥漫开檀香。
才坐上罗汉床,什么线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万武峰雪崩前的一刹那,她好像有在齐归身上闻到檀香味?
一旦找到线头,轻轻一扯便是千丝万缕。齐归打听景桓是不是她仇家,随后花瓴为景桓所抓。那么巧,沧澜城里齐归随景桓出现。
直面异荒秘境里怪物的是齐归,景桓却身负重伤,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同一个原因——齐归和景桓,是同一个人。
她觉得身子一沉,顷刻间仿佛跌落幽深寒潭,四肢僵硬着被潭水吞没。
景桓对她女装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或许因为,时婉早已揭露她的真实身份。究竟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景桓又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过?
想不通。她瞥一眼那七个雪人,暗啐一口“闷葫芦”,别过头去想司空潇的事。
镇妖塔有内门弟子轮守,轻易不能进入。而且她不清楚塔内情况,贸然进去很容易犯险,最好先弄清楚情况再做决定。要说谁最清楚镇妖塔的情况,自然是仲德星君戴子骞。
秦飞飞十指交叉活动活动手指和臂膀,是时候上她的主战场了。
膳房的厨子们见到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自从她无故消失,膳房的出品被嫌弃得不行。明明口味已经提升很多,但是大家就是觉得差着点什么,想尝新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曾经说胃口不好的厨子一个冬季过去,又圆润不少,这会儿正抬手抹泪。
“秦飞你以后可千万别再玩失踪了!”
“说实话,你是不是到外面开宗立派,收徒去了?”
她含糊将去向一句话揭过去,大家也没勉强去问,只专心偷偷学艺。
仲德殿那边已经提前传过话,得知秦飞飞一回来就给他做好吃的,戴子骞只差给五脏六腑焚香沐浴。及至一道道悦目的菜摆上案几,他矜持点头,“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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