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南琅出了那个令人头疼的房间之后,回到原位置已经看不到姜初瑾的人影了。她四处张望了下,然后在手机点了两下,把手机放在耳边。
那边响了几声,然后是一个机械甜妹的女声:“你好,你拨打的电话现在正在通话中……”
南琅挂断,又拨了几次,还是在通话中。
她低头咕哝了一句:“跟谁聊的那么欢啊。”
聊的正欢的姜初瑾此刻没走远,她就坐在停在酒吧外面的车上,落下半截车窗吹着凉凉的夜风,听着电话那头的女人说话。
女人声音不再声嘶力竭,她明显冷静下来,但声音里仍有掩饰不住的哭腔。她喊了一声:“初瑾。”
姜初瑾淡淡道:“以言学姐。”
“怎么才两个月没见,就和我生疏了。”徐以言说。
姜初瑾垂下长睫,沉默。
“算了,不谈这些了。今天刚回国,来酒吧放纵一把没想到就碰见你了。”徐以言嗓音低沉,不过两句话的工夫就将微弱的哭腔藏了下去,恍惚间又回到了往日冷漠沉稳的模样。
姜初瑾微微晃神,她忽然不能将电话里的徐以言和刚才洗手间隔壁狼狈难堪的疯子联系在一起了。
那好像不是她认识的学姐,她从未见过那一面。
像是把高高在上的神明生生拽入了污秽的地狱。
“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同性恋酒吧,难不成真弯了?”徐以言的下一句话把姜初瑾拉回了神,她舔了下唇角,轻轻嗯了声。
“啊?这是什么意思,承认了?”徐以言开玩笑说:“哪家姑娘这么厉害,能把铁直的冰山给掰弯了。”
姜初瑾眸光聚焦在车窗外的通明的灯火,沉默着没有出声。良久,她将视线移到酒吧门口,回答:“南琅。”
“南琅,”她重复一遍:“这个人你认识。”
这话一落,两端又同时陷入了静默里。姜初瑾听着那头不太平稳的呼吸声,眼睫再次垂下,然后听着那头问:“你喜欢她?”
“对,”姜初瑾应的很干脆,说:“你刚才不是都看见了么。”
徐以言五指紧了紧,南琅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就是刺激源,即便她已经毫无形象发泄了一通,然而神经还是会为这两个字条件反射。她已经在南琅面前丢脸过一次,不能再在姜初瑾面前失了体面。
于是她调整下情绪,不咸不淡地说:“蛮好的。”
姜初瑾嗯了一声。
徐以言明显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她说:“好不容易回国一趟,还没去过清雅堂呢,明天你有空么,学姐请你吃饭。”
“不用,”姜初瑾看了眼手表时间,说:“我来招待吧,不好意思让学姐破费。”
“都行,那明天见。”徐以言说。
“明天见。”姜初瑾说。
或许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姜初瑾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是有点难受,一点点而已。然而这份难受在看见南琅四五个未接来电后倏地放大,像是被锈钝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她刚把一个人推入了深渊,然后又对你笑着伸出了手,你不知道她的下一步是让你坠入还是拉你远离。
每一步都像是踩着空。
姜初瑾把原本半截的车窗尽数落下,夜风争先恐后的钻入车里,像是也能将她的愁绪挤走个干净。
她很轻的闭了下眼,靠着座位瘫了半晌,才回拨过去:“喂。”
那头南琅接的很快:“姜医生,你回家了?”
姜初瑾看了眼酒吧门口,淡淡嗯了声。
“你怎么不等我一块走!”这句话几近脱口而出,南琅说完就后悔了:“那个……我的意思是,你回去得跟我说一声,不然我在这里找你半天了。”
“抱歉。”姜初瑾说。
“没事。”
沉默了几秒,就在南琅准备打声招呼挂断电话时,姜初瑾忽的说:“别唱太多歌,记得含润喉片。”
“你不在,我唱给谁听?”南琅情话信手拈来。
“下次在。”
“真的?”南琅挑了下眉。
“真的,”姜初瑾很认真的点了下头,点完才发现南琅看不见,她无奈的笑了一下:“下次等你一起走。”
清雅堂和它的名字一样,环境清幽,装修有格调,许多自诩高端成功人士都喜欢来这个地方吃饭,因此常年生意爆火。
姜初瑾今天没去上班,提前预订了个二层包厢,她来后没多久徐以言也来了。
服务员掀开半竹门帘徐徐而入,将一道道菜端到典雅质朴的红木圆桌上,那些菜品相很好,每道菜的菜品都透露着“需要花钱才能买到它们”的气势。
徐以言开玩笑说:“看看这顿要宰你不少呢。”
她今天化了淡妆,完美遮住了她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态,唇角的笑意也恰到好处,姜初瑾心叹化妆真是个神奇的技术,能将人一夜之间变成另外一幅模样。
姜初瑾:“学姐难得回国一趟,本该就是我请你的,不用客气。”
徐以言笑笑。
这家饭店很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安静,纵使顾客太多,也不会影响到包厢顾客半分。服务员潮水般退去后,这份静就显出来了。
静的太明显,甚至还有些尴尬。
两人好久没见了,之前都是通过视频联系。
姜初瑾本就不是爱说话的人,她享受在这份静里,悠然自得挑起一根浸在骨汤里的米粉,还未吃,余光瞥见徐以言朝她走来。
两人本来坐在圆桌的两端,隔着一个直径的距离。
徐以言给她夹了一个软骨丸:“尝尝这个真好吃。”
姜初瑾客气笑笑:“不用学姐,我自己来就好。”
徐以言笑了下,从善如流坐回去了。
“我怎么感觉,学妹对我有些敌意呢。”徐以言沉默后出声。
“学姐想多了。”姜初瑾说。
“我们之前见不到面,只能视频聊天的时候,你讲的话比现在还多。”徐以言又笑了下,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她说:“有必要吗?”
姜初瑾装傻:“什么?”
“南琅,”徐以言盯着她,重复:“有必要吗?”
姜初瑾眸光动了下,看她的眼神终于不是表面的平静,而是多了一层微妙的情绪。她眼眸微眯,忽的不想看徐以言这副嘴脸,像是一个自认经历过血雨洗礼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一样。
姜初瑾:“别提她。”
“为什么不能提,南琅是我前女友。”徐以言语速很慢的说:“是与我耳鬓厮磨花前月下,甚至喊过我老婆的前女友。”
姜初瑾眸子低垂,慢条斯理的挑着米粉里的辣椒。
“你这副模样,跟我当初一模一样。认定了这个人,哪怕她名声再不堪,也觉得她是最完美的。”徐以言的语气像在讲经验之谈,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莫名的怜爱:“后来你就知道了,有些人你改变不了,她本性就是恶劣的。”
姜初瑾挑辣椒的动作一顿。
“你知道吗,我当初在国外读博的时候,每个月在肯德基兼职打工,然后就认识了她。她从那之后来的特别频繁,知道了我的电话号码,知道我的大学专业,知道了我的年龄家世。她那段时间一直缠着我,最后跟着我到了宿舍。”
徐以言说到这自嘲一笑,抬眼看她:“她也是这么对你的吧。”
姜初瑾不语。
“你是知道我性格的,喜欢男人是喜欢,喜欢女人也是喜欢,没什么接受不接受的。我们在一起之后,南琅就搬来我的宿舍住了,我们在那个房间里……”
她的话被姜初瑾冷冷打断:“我不想听这些。”
“不好意思,抱歉。”
姜初瑾和徐以言的长相严格来讲算是同一类型,高鼻梁眸子狭长,然而也有不同。徐以言相对来讲多了几分男子间的英气,姜初瑾相对柔和许多,然而她冷声说话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攻击性。
或许是从没见过她这种语气说话,徐以言微愣,道了声歉后,继续道:“我昨天看见你俩在酒吧了,怎么,她现在是在酒吧工作吗?”
姜初瑾忽的问:“为什么分手?”
“这个啊,还是得去问她。”徐以言说:“但源头是我,当初喝了酒,误把旁边的女人当成南琅了,亲吻的时候恰好被她撞见了。我们在一起时她对我很好,我不用再兼职,也可以花天酒地的去玩,我当时以为求她几句她心软了,然而不是,她铁了心要分手。”
姜初瑾淡淡道:“那还是你的错。”
“是,我承认。”徐以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的笑了:“但是你知道么,分手几个月后我才发现,她比我出轨的更早,她腻了和我在一起了,所以抓到我的错误后,我怀疑她还是开心的。”
沉默了很久。
“初瑾,我当时也以为自己能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甚至都规划好了我们的未来,但是……”她说到这喉咙哽了哽,停顿好几秒后,艰涩道:“她只是在玩你。”
“她没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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